一个德国马戏团的“辛德勒名单” | 《孤儿故事》赠书
一本让作者“受伤”的书
在研究过大屠杀纪念馆档案和犹太马戏团家族的历史后,美国作家帕姆·杰诺芙撰写了长篇小说《孤儿故事》——一个发生在战火纷飞的欧洲,有关两位逃亡中的女性和一名犹太婴儿故事。
故事开始时,16岁的少女诺亚正经历一场噩梦。生活在荷兰海滨的她从未离开父母的呵护,农场小屋将她与阴云笼罩的现实隔离开——直到一位年轻德国士兵来到家中,懵懂的她怀上对方的孩子。
盛怒之下,父亲将她赶出家门。无助游荡之时,好心的德国老太太将她推荐给了“生命之泉计划”——“你是一个标准的雅利安人”,你的孩子也可以被一个良好的德国家庭接纳抚养。
然而,在“生命之泉”的孤女院中,诺亚生下的是一个有着橄榄色皮肤和黑眼睛的孩子。在医生和护士不安的目光中,诺亚想带孩子离开,可被允许拥抱他已是破例——孩子很快被从母亲怀中夺走,从此消失在诺亚的视线中。
努力逃出孤女院,无处可去的诺亚只能暂时栖身火车站,为谋生做清洁工作。一天,在即将开往集中营的火车旁,她听见车厢中传出诡异的嗡嗡声。走向车站尽头,她很快看见无数婴儿奄奄一息的恐怖场景……
杰诺芙不止一次表示,《孤儿故事》是一本“伤了我的书”,是“我在最难的岁月中写出的最难的一本书”。之所以有这样的感觉,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故事主题的黑暗令她难以承受。
帕姆·杰诺芙
擅长二战与历史题材的帕姆·杰诺芙曾因风靡全球的历史小说《指挥官的女儿》获得有“图书界的奥斯卡”之称的鹅毛笔大奖提名,2017年,她的新作《孤儿故事》一经出版,便跻身《纽约时报》畅销书之列,受到诸多权威媒体、作家与书评人的关注与推荐,并被译为十余种语言,为欧美各国读者所喜爱。
“一个奇妙的马戏团冒险故事,比先前的其他同类作品更凸显出人物的坚韧品格,展现了更危急的情境”,美国国家公共广播电台如是评价《孤儿故事》;《环球邮报》则称之为“一个让人心碎、使人屏息凝神的故事”,并盛赞杰诺芙的写作“令人共鸣、引人入胜”。
《孤儿故事》备受读者好评
“生命之泉计划”:历史不该被遗忘
杰诺芙对二战的关注可以追溯到二十多年前——当时,作为外交官,她被美国国务院派驻波兰克拉科夫,在工作中处理诸多战争遗留问题。
在此期间,她潜心研究有关二战和大屠杀的资料,与大屠杀幸存者联系,并由此接触到有关“生命之泉计划”和“不知名的孩子”的残酷记忆。无数婴儿被从父母身边夺走、自此了无音讯,这样的史实如重锤敲在杰诺芙心口,令这位三个孩子的母亲痛苦不已。“他们都那么年幼”——他们是谁?他们和他们的家庭都经历了什么?杰诺芙试图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
事实上,诺亚这样的案例在历史上真实存在的“生命之泉计划”中并不鲜见。
“生命之泉计划”由纳粹德国党卫军发起的注册机构“生命之泉”(Lebensborne.V.)负责实行。1935年12月成立的该组织将总部设在慕尼黑,在纳粹种族和优生学理论的支撑下,力图提升“纯种雅利安”子女的出生率。
1936年,时任全德国警察总长的党卫队高层军官海因里希·希姆莱宣布“生命之泉”由其个人指导,并在阐述组织职责时突出强调,应安排、照顾在“种族、生理和遗传上”“有价值的”家庭和妇女,协助他们生育。
“生命之泉计划”最初作为一项针对党卫军妻子的福利实行,亦接收未婚妈妈,使其得以在远离家庭之处匿名生育,并为其子女提供孤儿院或领养协助。在这里出生的“有价值的”孩子多被送至党卫队成员家中。
自1936年的慕尼黑“高地之家”(Heim Hochland)后,“生命之泉”在纳粹德国及其占领区建立了诸多被称为“生命之泉之家”(Lebensborn home)的产妇护理院。
纳粹青年女性组织德国少女联盟招募愿为党卫队军官培育后代的年轻女性加入“生命之泉计划”。在国内,约有8000名婴儿由此出生;在海外挪威等地,亦有不下于该数目的婴儿在位于的当地的“生命之泉之家”中出生。
一所“生命之泉之家”产妇护理院
1939年起,“生命之泉”开始从海外绑架儿童。来自南斯拉夫、波兰等东欧及北欧国家的儿童被从父母身边夺走,接受测试,并被分为三类:“适合被纳入德国人口的”“可以接受的”和“不被需要的”。
前两类孩子中,较年幼的由参与“计划”的德国家庭收养,较年长的被送往寄宿学校,被迫接受洗脑教育,最后一类孩子则被直接送往集中营。一旦反抗纳粹教育或“不被需要”,等待孩子们的往往只有被杀害的命运。
纳粹侵略者绑架波兰儿童
“生命之泉计划”绑架儿童的相关档案在战争后期被销毁,因此,该暴行所涉儿童的具体人数几不可考。根据波兰政府的声明,曾有10000名儿童被绑架,其中仅15%被送回亲身父母身边;另有研究表明,受害儿童人数在20000人左右。
邪恶的“计划”随着战争的结束而覆灭,不幸的是,幸存的受害者难以从痛苦中解脱:从“生命之泉之家”中走出的妇女遭到当地人的报复、迫害,孩子们亦备受煎熬,遭受家庭暴力,在外被排斥、为霸凌所苦。甚至有政府试图将这些受害者驱逐出境。
不过,仍有群体在做出积极的努力:瑞典接纳了数百名来自挪威的幸存儿童,法国、比利时等多国设立了“生命之泉”幸存者专门诊所,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及德国联邦档案馆等亦为确认受害儿童身份进行相关研究。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移动游戏公司East2West Games在2018年推出游戏《我的孩子:生命之泉》,这段残酷的历史由此为世界各地的更多网友——尤其是中国网友所了解。
历史不该被遗忘,《孤儿故事》让“生命之泉计划”又一次映入人们眼帘,并提醒我们不断思索:我们能为幸存的人做些什么,我们该为未来的人们做什么。
“向这些人的勇气致敬”
小说《孤儿故事》里,诺亚鼓足勇气从车厢中救下一名犹太婴儿,带着他踏上逃亡之路。风雪中,因体力不支而昏倒的她被诺伊霍夫马戏团的小丑彼得所搭救,好心的德国马戏团主诺伊霍夫先生接纳了她和孩子。
受庇护的不止他们,还有其他走投无路、不得不隐藏身份的人——譬如高空杂技师阿斯特丽德。身为犹太人的她被纳粹军官丈夫抛弃,因为老邻居诺伊霍夫先生的关照,得以在马戏团中工作、获得生活保障。
在现实中,德国马戏团在战争期间庇护犹太人的壮举亦真实存在——在为《孤儿故事》撰写的跋文及相关访谈记录中,帕姆·杰诺芙均提到了德国马戏团主阿道夫·奥尔索夫(Adolf Althoff)和他的奥尔索夫马戏团的事迹。
生于马戏世家的阿道夫·奥尔索夫在1939年与妻子玛利亚结婚,并创立了自己的巡回马戏团。战争期间,奥尔索夫马戏团仍在欧洲各地定期巡演。
阿道夫·奥尔索夫和他的马戏团
1941年夏天,当巡演中的奥尔索夫马戏团在波兰达姆施塔特停留时,一位名叫艾琳·丹纳(Irene Danner)的年轻女孩前来拜访,希望能加入马戏团,为其工作。
艾琳的母亲阿莉塞是犹太人,来自历史悠久的德国犹太马戏团——洛奇家族,艾琳的父亲汉斯则是一名纳粹军官。然而,艾琳和她的姐妹仍被判定为犹太人,并被驱逐出校。尽管受制于纳粹德国文化部的严密监管,奥尔索夫马戏团接纳了走投无路的艾琳,让她化名参与工作。
艾琳·丹纳与马戏团成员们
此后,艾琳与马戏团中的一位小丑——来自比利时的彼得·斯多姆-本托(Peter Storm-Bento)坠入爱河,尽管由于当时的法律他们无法登记结婚,他们依然相互扶持,并孕育了自己的孩子。
在1942-1943年间,当局对达姆施塔特犹太人的迫害进一步加剧,艾琳的祖母因此被驱逐出境,她们的祖宅也被没收。得知艾琳的母亲和姐妹试图逃往马戏团,彼得·斯多姆-本托向奥尔索夫先生请求帮助,奥尔索夫先生不假思索地接纳了她们。
最终,父亲汉斯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不同于故事中阿斯特丽德的丈夫,这位被要求与自己的犹太妻子离婚的纳粹军官,违抗命令,选择了心爱的妻子和家庭。
汉斯·丹纳与妻子阿莉塞
在奥尔索夫马戏团的庇护下,艾琳一家四口躲过当局的一次次检查。马戏团中没有人告发他们,但严酷复杂的环境中,秘密泄露的危险始终萦绕,奥尔索夫先生凭借自己的智慧和经验与盖世太保周旋,化解危机。艾琳一家潜藏在马戏团中,直到战争结束。
“让她们留下,这对我们而言是毫无疑问的……我不能允许她们落入杀人犯手中——那会让我自己成为杀人犯。”奥尔索夫先生如是说。
1995年1月2日,大屠杀纪念馆授予奥尔索夫先生及其妻子玛利亚“国际义人奖”。面对荣誉,奥尔索夫先生回忆往昔,留下一句朴实而有力的话:“我们马戏团的人不认为存在种族和信仰的差别。”
晚年的阿道夫·奥尔索夫与妻子玛利亚
战火中,曾书写辉煌绵延历史的欧洲马戏人做出非凡义举,不顾禁令追求真情的人们书写着动人的爱与救赎之歌。有感于此,杰诺芙将从他们身上获得的灵感融入故事中,“我希望将其当作向这些人物的勇气的致敬”。
是的,无论现实如何惨淡,世界如何动荡飘摇,最为质朴的勇气、善与爱总如一枚火种,让光明与温暖在人与人之间传递。
故事里,在诺伊霍夫先生的庇护下,身份敏感的诺亚和阿斯特丽德亦不惜风险庇护着一个犹太婴儿——这勇气自然出于母亲对孩子的爱、人类对弱小生命天然的怜爱,更是出于朴素而极具力量的正义之心:“会有那么一天,不会因为他是犹太人,警察就在他看马戏的时候将他抓捕;会有那么一个地方,不会因为他是犹太人,人们就用奇怪的目光看他。”
正义与责任的力量,无论何种时代,始终是人性精神的瑰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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